关于一位乡村医生的回忆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臭狗的奇妙日记”

老宋是村子里的医生,年代久远,我已难以忆起他的确切模样,只记得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脸头上顶着鸟窝一般的杂乱,至于其他的,倒是通通忘却了。

他的诊所不大,进门口便是一张年代久远,连漆都磨平了的长凳,墙边放着一张桌子,同样的漆也掉光了,承担着存放资料和问诊的重担。

这个诊所不像现代的医院,凡开药必以盒装为单位。它更多的是把各色的药按剂量放在一张张药纸上,待分拣完毕,几个角一折,便形成了一个个小药包。年幼时的我对这个神奇的折纸法非常好奇,但每次仔细揣摩却不得要领,每次回家把药包一拆开,无论如何捣鼓也无法将其复原。

儿时曾听村中人评论他,有人说他的医术尚可称为妙手,但医德欠佳。本可一回治好的病,却要拖上个两三回,恐怕是贪财之人。但长大后来到大城市就医后,我渐觉药物大抵不如村中人所想的廉价。普通的感冒,动辄几百元的医疗费用以及几百元的CT留念,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十来块的药到病除。

村中人多为小利所困,难以理性辨别真假。究竟是顽疾需要多次治疗治根,抑或真的如村民所言,一分伤病收三回的诊疗费?如今早已无从考究。

然医者终难自医,某次回家,我听闻他已病入膏肓,终日于疼痛中度日。但仍时时接诊,此时他已状态欠佳,形容枯槁,竟难分医患角色。

后来他终归是离去了。

失去了乡村医生的人们,如今已习惯去几公里之外的集市医院求医。或许再过些日子,这位乡村医生再无人记得罢?但无论是为财或是悬壶济世,崇光总归是十年如一日地为方圆数十里的男女老幼们缓解了一些疾病之苦,其中自有其功德所在。

作为他的患者之一,每每念及他对我和家人的望闻问切,我总希望能留下一些关于他的回忆,又自觉有一些言语上的功夫,便忍不住记录下来,以作怀念。

2023年7月更新:

老宋长子在不惑之年因癌症去世,近日又通过母亲得知其遗孤长孙患了重度障碍性贫血症。族人命运多舛,听者无不唏嘘。